貓頭鷹咕咕叫（新家）

其實想打這篇很久了，只是一直沒有爆點。
直到今天回家打開信箱，看到一陀紙片。

我們新家信箱基本上沒有廣告信件的侵擾，
即便有，管理員也都幫我們過濾了。
所以好奇那陀紙片之餘，我打開來看——

有一種感動，促使我要記錄這個心情。

* * *

當年，我和端兒還在尋找新婚後落腳處，
在衡量兩人的上班地點後，我們上網找了幾間房子，
一一參觀但都沒有「這就是了」的篤定。

直到這棟大樓。

這棟大樓離我上班地方不遠，
所以有一天我跟端兒下班後，經過這裡，
想說試個運氣，所以便在完全沒作功課前，進去了。

那時的晚班管理員（我們稱他瘦管）問清來意後，
便拿了幾間出租的鑰匙，讓我們上去參觀。
我們當天看了三間，覺得這附近環境還可以，
所以離開之後上網查了這棟大樓的資訊。

是棟新大樓，也有幾間符合需求跟預算的。

後來我們租了現在居住的房子，那是後話了，
重點是，那天晚上是跟瘦管的第一次邂逅。

瘦管頭髮些許斑白，長得有點像瘦皮猴，
臉上沒表情時看起來兇兇的，但人還不錯。

他不太跟住戶哈啦，我們跟他也不熟，
直到我的腳踏車失蹤的那一晚。

經過一整晚尋覓無著，我們沮喪的回家，
瘦管知道這事以後，他說，端兒的腳踏車就擺在門口吧！
這樣他值班的時候可以幫忙顧車。

這是他釋放善意的契機。

有一兩個三更半夜，大樓警報器無預警亂報，
瘦管忙著巡邏各樓層；
有一兩個三更半夜，大樓出現咚咚聲響，
我們請瘦管幫忙找出聲音來源。

雖然蠻常酷酷的，但他很盡責。

* * *

再來是早班管理員（我們稱他胖管）。
他長得模樣超像電影「一路上有你」（Simon Birch）
裡頭男主角的繼父（Oliver Platt）。
他的個性就外向多了，會跟住戶聊天，
知道我們的職業後，他就常跟我討論相關專業的問題。
有時候一聊就是十幾二十分鐘，我都不好意思看手錶XD

他們兩人有一段時間約定每個月交換一次早晚班，
後來不知何故又回到原來的班別。
這樣子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後，有一天，瘦管消失了。

他的消失讓我們蠻錯愕的，畢竟沒有任何徵兆。
可能是因為一天12小時的工時太久太累吧！

然後一位我們稱做刺蝟頭管的出現了。

* * *

因為瘦管的消失，我們聊天對象當然只剩胖管。
正當我們以為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時，胖管走了。
當他消失的隔一天，我們如喪考妣...不，
是失神落魄...不，總之很難過就是了。

他會離職，似乎跟家裡有事情有關。
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不曉得，只知道有一次管委會上，
竟然有管理員的上司出面為他沒出席而道歉這種事。

在我們住戶這種「外人」面前他當然都沒說，
我們也是後來才曉得。總之，他也離開了。

所以我們只好繼續適應新管理員。

* * *

剛剛說到的刺蝟頭管，也是一個不太說話的管理員。
有一陣子他坐在櫃臺前頭也不抬看是什麼人經過，
我們還以為做錯了什麼讓他似乎對我們不滿。

後來我決定反其道而行，每次經過他面前，
我一定跟他說「晚安」，好像我才是管理員一樣。
次數多了，他開始注意到我這種主動的舉動，
也會禮貌性跟我回應。

人際互動就是這樣吧？
當一方熱臉貼另一方冷屁股，總是不好受的。
但我決定做的這個實驗，卻讓我發現事情有了轉變。

其實刺蝟頭管就像刺蝟，當他卸下防備心之後，
你會發現他其實是個好相處的人。

前陣子我跟端兒去日本自助旅行，
回來的那一天已經是半夜十一二點的事了。
他看到我們提著大小包行李，問我們去了哪裡。
我們也順著話跟他分享我們規劃旅行種種經驗，
那時候記得他說他之前去韓國，便宜又好玩，
推薦我們去。

後來我們拿了幾包從日本帶回來的小點心給他，
又有一次在樓下公共空間上網，
我想我們更進一步的關係是從那時候開始的。

* * *

胖管離開以後，來了一位最短命的管理員，
我們管他叫平頭管。
他也不是真的平頭，但是頭髮就短短的，
是個草根性很重的管理員。

雖然相處時間不長，但他跟我們聊起他的女兒，
有幾次他下班前下大雨，或者是接替的管理員遲未出現，
他會很擔心女兒沒有人去接。

我想他是一位好爸爸。

而他的離職是主動跟我們說的。
主要原因是保全公司的制度有問題，他忿忿不平。
後來他決定離職，也跟我們預告了。

* * *

所以我們又換了一位小胖管，這位不簡單，
袖口上繡著「小組長」字樣，幾次聊天下來，
他似乎在保全業待過很長一陣，什麼狀況都碰過。
他健談的程度不輸胖管，但有一點點不同。
胖管聊天不會讓你不舒服，頂多就是話多了點；
小胖管有時候親近於狎，會有一點越線的情況。

他目前仍在職，所以我們就略過他XD

* * *

回到刺蝟頭管。
是的，他是這篇文章的引爆點。
他兩天前閃電離職了。

又一個。

到底是工時太長太辛苦，還是公司制度有問題，
這個時候都不是重點了。
每次一個建立起關係的管理員離開，
對我們的生活雖然不起太大影響，
卻都會在心頭縈繞一陣。

畢竟我們夫妻倆也不是那種善交際的型，
能跟任何一位管理員建立關係已經很不容易了。
有一天他突然不來了，感覺就是什麼被剝奪了。

兩天前的刺蝟頭管離職後，
我今天打開信箱，發現他寫給我們的小紙片。

上頭寫到：
「6/28這裡有3張優惠券，
　送給妳們2位金童玉女夫妻檔，
　也謝謝妳們倆位的照顧。
　我是晚班警衛大哥，
　昨天是最後1天執勤，再見啦」

就是那陀紙片。

對於筆談勝於言談的我，曉得這張紙片的價值。

前陣子管委會記錄上有一則改善建議，
說到有住戶反應晚班管理員態度不佳，
要保全公司注意督導改善。

我想就是這個原因吧！
這棟大樓不曉得住了什麼人物，
之前的胖管被投訴說在值勤時間看自己的書，
這回又說刺蝟頭管態度不佳。

其實當我們大樓的管理員很不容易，
又要充當管委會記錄，還要負責整理大樓垃圾。
然後吃個檳榔或在門口抽個煙也會被檢舉。
雖然這些對健康不好，但他們也都沒有惡意呀！
就算不擅交際也不是他們的錯，管理員最重要的，
不就是把關大樓的安全就好了嗎？

管理員來了又走，走了又來，
他們就像生命的過客，也許對一般人微不足道，
但是今天有一位管理員離職前，
寫了一張小紙片向我們表示謝意。

坦白說我們也沒有什麼功勞，
不過非常偶爾有點心可以分享，
或者從外面回來順便買個飲料請管理員喝，
其實這樣舉手之勞的背後也不過是我們的小小心意，
但是他感受到了，也同樣謝謝我們。

在窩心之餘，有更多的感嘆。

其實身邊不乏好人，只要一點點用心，
大家彼此尊重、以禮相待，點滴在心頭。

端兒說，我們有「珍奶魔咒」。
請管理員喝過珍奶，他們就會離職。

* * *

我想借這篇文章告訴每一位離開和在職的大樓管理員：
如果可以，請讓我們破除這個魔咒；
如果不行，謝謝你們曾經讓我們有這個小榮幸，
向你們表達我們的小小謝意。